“我去了。”南昭推开妻的手，匆匆拿了佩刀走门外，翻上。

果然一如往日，一提到这个南昭就沉默下来。“我说你长儿好不好？我陪你在这鸟不生的地方看沙蛮也罢了，难你要咱们孩也长成小沙蛮？”在西域久了，本来矜持秀雅的素琴小也变得易怒浮躁“这次好容易空寂城里来了帝都贵客，你看宣老四早就颠儿颠儿地献殷勤去了，你呢？我让你请人家来府上吃顿饭都不到！还说是你的同窗呢……爹妈年纪都一大把了，孤零零地在伽蓝城没个人照顾，你就——”

“没事。”南昭吐了气，却不能对妻说帝都的家人此刻已被巫彭元帅禁，只是心如麻“你回去把几个孩带好，我去云少将那里看看。”

空寂城背靠空寂之山而筑，俯瞰茫茫大漠。此刻外面已经万家灯火，专门腾来给帝都来客居住的半山别院却是一片漆黑。

“啊呸！坐着等吃还骂人？这里的就糙，有本事你调回帝都去吃香的喝辣的呀！”后堂立刻传来妻毫不示弱的对骂，素琴挥着汤勺来，眉梢挑起，她也不客气，一回敬就直刺丈夫多年来的痛。

南昭和云焕走得近，也知他为此苦恼。毕竟周旋应酬，场面上是少不了喝酒的。有一日他看到云焕背着人试着喝酒，也只是勉喝下一杯，便立刻反胃。他看得目瞪呆：那个类萃、几乎无所不会的同窗居然是不能喝一杯酒！？

“哦。”南昭胡答应了一声，想起前日云焕突然孤来到空寂城，也有些诧异——本来不是说了暂住城外，如何忽然又改了主意？那个家伙，可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呢。

南昭用力嚼着一块炖，却怎么也嚼不烂，又换到右边腮帮下死力去嚼，还是嚼不烂。心里猛然急躁起来，脆囫囵吞了下去，却被噎得直翻白。“臭婆娘，”南昭蓦然了起来，大骂“你炖的什么狗！”

“少将在里面——喝酒？”南昭惊问。

云焕不在？心里微微一惊，南昭在别院前翻下，将缰绳扔给随行士兵。然而刚要门，却被门守卫的士兵拦住。“怎么？”将军蹙眉喝问。

“应该是吧

昨天夜里军营里起了，听说有不明份的沙蛮潜城中袭击军队，试图闯关押囚犯的大牢。然而一到空寂城，云焕就将所有驻军归自己调拨，再也不让他这个将军过问，所以他也不知究竟。到底了什么事，那些沙蛮疯了？居然敢惹帝国驻军？

求的光。

巫真诧然抬首，九重门外的天空依然暗淡——然而她知智者能看到一切。“很多年以前，我曾看着这片天地，对一个人说——”那个古怪的声调在暗夜里继续响起，竟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多话，巫真屏声静气地听着那个被称为“神”的智者低沉地追溯“‘朝照到的每寸土地都属于我，而我也将拥有它直至最后一颗星辰陨落’……”那样的语气让巫真倒了一气，不敢仰望。她也听过神带领浮槎海上的民重归大陆的传说，无数次想象过赢得“裂镜之战”的智者大人那掌控乾坤的气势。

“留了几坛酒，其余都打发回去了，门都没让。”士兵回答。

“闭嘴！”一直沉默的南昭一声大骂，掀了整张案，汤四溅“你知个！”半空挥舞的勺顿住了，将军夫人陡然一愣——自从随夫远赴边疆，这么多年来南昭还没有这般给过她脸看。本来气焰泼辣的素琴忽然温柔起来，也不和丈夫对骂了，了手过来，低声问“了什么事？是为前日军营被夜袭烦心？还是帝都来的那个贵客带来了坏消息？”

“将军，云少将吩咐，除非他吩咐下去的事情有了展，否则无论谁都不许打扰。”士兵也是满脸为难，但却拦着门不放“刚才宣副将来了，也不让。”

“哦。”想起方才素琴贬斥自己的话，南昭暗果然夫人所料不差。宣老四动作是快，可惜却不知云焕的脾气，难怪一上来就碰了钉，中却问“少将也让他回去了？”

“我很有兴趣，想知他会变得如何。但我不救他……也没有人能够救他。”黑暗中的语调不徐不缓“我答应你：如果他这次在西域能够救回自己，那么到伽蓝城后，我或许可以帮他度过朝野上的危机。”

然而那样的答案，却让南昭比听到云焕留下营更惊讶——他知云焕是不能喝酒的，以前讲武堂那些年轻人聚会时少不了纵酒作乐，每一次滴酒不沾的云焕都会被大家奚落，得急了，他便要翻脸。

不等巫真回答，暗夜里智者的声音忽然带了一丝意：“云烛，太从慕士塔格背后升起来了。你看，伽蓝白塔多么丽，就像天地的中心。”

“是的，应该是在追查这件事……”门守卫士兵微一迟疑，老实回答“副将带了一些酒菜礼，同营里几个女娘过来，说给少将洗尘问安。”

虽然是为了家族，但能一生侍奉在这样的神边，也已经是她所能梦想的最荣耀。

“把你的火爆脾气收一收，别惹帝都来的贵客不兴，”素琴心里也隐隐不安，却知丈夫的脾气，便不再追问，只是拿着绢上来替南昭去战袍上溅的汤“有空，请那个云少将来家里吃顿饭，你向来不会说话、我来开求他好了。啊？”

“少将在查昨晚沙蛮夜袭大牢的事情吧？”被这样拦住，南昭脸上尴尬，便站住顺问了几句，把话题带开“宣老四来过了？何事？”

“可那个人对我说：‘如果星辰都坠落了，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呢？’”然而，在说完那样睥睨天下的话后，暗夜里的声音恍然变幻，忽然低得如同叹息“云烛，你说，星辰都坠落后，大地上还有什么？所以，即使我回应你的愿望而给予你弟弟一切，但如果他没有带回一颗心去承受，又有什么用呢？”